花间一壶酒

2018-03-27 16:01:00
文艺

“人间一轮才捧出,人间百姓仰头看”

——题记

中秋夜没有月与星,甚是可惜,重重的云,还撒落几滴小雨,圆月凄惨地在云的包围下发出暗淡的光。也只有与别处的彻底黑暗相对照,才知道月亮原来才升到天边的那个角落,从家门口望去,正好是竹的梢头。

以往的中秋,也是等到月亮来到竹梢头便开始摆桌子点香祭月。今年无月可赏,桌上的柚子有三炷香,它们在宽宏的天下兀自销燃,冒一点火光,噗噗地掉下一点灰,又积攒力量再冒火光,再次噗噗掉灰。反反复复,最后连它们也停歇了,我更加没有东西可玩味,呆呆地坐在门槛上,眼睛看不见,耳朵听那……

屋里传来单调的琐碎声,是母亲在叨念弟弟,言说现读的技校专业如何不好就业,另一门行业如何轻松赚钱,又搬出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名言来,越说越起劲,好像未来的噩梦已成真实的大难临头。弟弟坐在母亲的右边低头玩游戏,以此刻表面上的"皇帝不急"作着抵抗。父亲坐在母亲的右边,盯着手机不作声,但眼神渺远,在听母亲说话。

无怪,父亲大半年才呆家一回,我和弟弟则早已把这番话听个十遍八遍。我们倒是盲目乐观,自可选择听与不听,母亲却有诉不尽的忧愁,不可选择说与不说,她是一定要说的。

月亮挣脱重云出来了,淡淡的,戚戚然使人遥望蛮荒太古,嫦娥抚玉兔,吴刚摇桂树,诗经里吟月出皎兮与佼人僚兮。突地我想起手机里确实存了一首月出,心下大喜,听一遍唱一遍,又分享给两位朋友,一位是当下思念的人,一位是喜欢诗经和古琴的人,后者亦大喜,前者不解风情,只知此夜当应题颂月。寄情于物喜,寄情于人悲,其实物即是己,人亦是己,置己于镜中,哪得逍遥游?平安喜乐原来在苍凉的底色之上。

一片朦胧越过竹梢头许多,父亲说一家人要出去走走,母亲说累不愿去,一再劝说未果。只我、父亲和弟弟三人在黑色的乡道里缓缓走,偶尔头上开几朵花花绿绿的烟花,烟花匆匆开过留下一片寂静。我开口问父亲,他做儿子时候的中秋模样。于是一路上的闲聊竟全成一问一答的形式,我不知道父亲是否不耐烦,小时候我不爱问,现在觉得不耐烦总比沉默好。

起风了,我们走到水塘边,前面有一户人家在门前放孔明灯。第一只孔明灯摇摇晃晃升起来,妇人与大女和小儿俱拍掌称好。我想起什么似的问父亲,小时候中秋夜耍些什么?父亲的声音明显高了,透出快乐来。

第二个孔明灯将点火,妇人托着纸灯,大女燃火,我们和父亲不约而同停下来。弟弟斜着眼嚷,“我们从前不也放过?还差点烧着了楼下的电线!”

风一吹,话散了,倒把灯罩里的火烧得红旺,热气腾起,纸灯变得充盈通亮,妇人放开拈住两角的双手,它却塌了下来。“哎哟,飞不起,热气不够,”父亲小叫一声,好在时时有凉风吹过,不至于让人觉着多管闲事。虽然如此,但妇人为自己的过失带过低低的笑,围观的人有七八个,有她自家孩子、丈夫和我们。

等最后放手的那一刻,我看见孔明灯上写着祝愿“我今年要考上某某中学”,黑墨色的字在炽热的灯体上,孔明灯连接着天地间小小大大的愿。我们窥见了别人的愿,默契地同时转身走了,走自己的路,归家去了。抬头找月亮,只见夜色下几许稀稀疏疏的孔明灯,已经飞得很高了。

作者/通讯员:黄银娉 | 来源:15创意写作 | 编辑:伍一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