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坐了许久的车，终于到了这个地方。已是夜晚十一点半，但白天的热闹不曾褪去。小摊的黄色照明灯像灯笼一样喜庆，小摊的老板们在寒风中吆喝着。我一路走到底，沿街买了一些小吃，来填饱肚子的空虚。炭烤的烟火在夜里翻涌，路上的人们走走停停。小摊的老板们都很亲切，烧烤摊的老板为了不让顾客吸到炭火，让人们坐在他的身后，光与影中，老板的轮廓摇摇晃晃。冷风中，人们蜷缩着，微笑着，明亮着。
沿途回家的时候，路上有位老人站在凹进去的水泥墙里，与墙融为一体。他笔直地站着，连衣帽紧紧抓住他的头发，他把头埋进衣服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回收的废品穿着宽松的麻袋，裹在老人的周围，与他一同取暖。
我提着东西从他身边快速走过，怕吵醒熟睡的他。
二
朋友和我们讲述着她最近的种种境遇。我们在店外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服务员上完菜后，我们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开始吃饭，这是新仪式感。
朋友说她在学校感到迷茫，她与舍友有矛盾，但是又说不开。她厌恶自己，每天都得带着虚伪的面具与人相处。我安慰了几句，便感到无力。安慰是没用的东西。
后来朋友回想起她爷爷去世的那段日子。
“以前回家的时候，爷爷从来不会坚持留我下来吃饭的，因为爷爷知道我妈妈早早就煮好饭在家里等我。可是今年暑假结束的时候，爷爷一直说‘留下来吃吧。留下吧。’”
“后来我去学校的第二天，爷爷检查出肝有问题。大姑坚持给爷爷用抗生素，可是我和我妈说过抗生素吃太多会有耐药性，可是我妈也无权掌控。后来爷爷出现耐药性后，大姑又去药房拿了药品，每天给爷爷灌中药。我后来在网上查到，肝和脑有异常的人是不能吃那个药的，吃了之后只会损伤肝和脑。”
“爷爷去世后，我上课的案例都与爷爷的病症相似。我真的感到空洞和痛苦。他们为什么不送爷爷去医院？我学医他们却不信医，那我为什么还要学医？”
“那时候奶奶很痛苦，妈妈也很累。爷爷不让妈妈照顾她。爷爷知道妈妈要忙着开店很辛苦，但妈妈每天早上开店前都会去看他。奶奶总是一个人照顾着爷爷，奶奶说她坚持不下去了。有一天晚上，爷爷突然喊了奶奶的名字，对奶奶说：‘我们一起走吧。’奶奶哭了很久。后来爷爷去世后，奶奶总是很后悔。”
我和另外一个朋友低着头，企图隐藏自己的眼泪，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在热闹的餐厅里，仿佛只有我们三个人独立在外。我想起有人说：“为什么现在抑郁症的人越来越多了？那是因为他们受到的苦太少啦！现在生活太好了，以前哪有这么好。”
不是的。是他们很清醒，清醒地痛苦着。他们在复杂的世界，思考着。
朋友擦完泪后，又开心地笑了，说：“吃吧。”之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说着有趣的事和自己爱的人。只是那顿饭，有很多没有吃完。
三
后来回想起这些事情，我突然感觉到害怕，我害怕失去。这是很久以前我经常会想的事情，生和死是世间最残忍的不定数，救赎又那么模糊。在给山区的小朋友写信的时候，我想起泰戈尔的那句诗“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于是我在信中问道：“生命的力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