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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 >> 2023年06月30日 星期五  共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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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绿葡萄里的爱

作者:人文与传播学院、网络传播学院(合署)2018级汉语言文学(创意写作)一班 陈铭志

南国的天总是黑得比较晚,乳白的炊烟和橙色的暮霭交相融合,织成一面纱给太阳做了眼罩。路灯先亮了,一字排开,由近到远渐渐黯淡下来,小城的呼吸也渐趋平稳,夜的脚步声近了。

走上小桥,风就从两面打来,温柔而略显糙硬,像一位父亲在给小女儿梳头发。桥下是一条高速路,白天黑夜,车水马龙。黄昏蜷缩在天的一角,车流打着灯,撑着眼皮扛住长途跋涉的倦意冲奔过来,一头撞进桥底隧道,发出低吼,沉闷,嘶哑。

“水果!新鲜到货的水果咧~”水果摊阿伯的呼喝声随着风灌进耳朵,我信步走向他的小摊。水果摊是阿伯儿子开的,但他的身影却总比儿子的更常见。“同学看一看,想吃点什么?”他总是这样热情,“苹果、柿子、青枣……”“我先看看。”我习惯性地打断每一个推销员的话,哪怕他对我有着再高的期许。小而腊瘦的苹果,坑坑洼洼的桃子,略带皱纹的梨,尽管他的笑容再朴实,尽管他习惯性地塞一两个桔子或是一两根香蕉给顾客,但相比其他店,他家的摊子还是稍显冷清。“嗯?绿葡萄?”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一抹绿色窝在边角,却还是挑动了我的神经。我好久没吃过绿葡萄了,便扯下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丢进嘴里。口感清脆,略带一丝酸,不由得眯起眼睛。远处大灯小灯闪烁迷离,我的心也随风飘向远方。

国庆假期前,母亲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说是家里养肥了一群鸡,等我回去给我熬汤喝,还特地问我学校有没有葡萄买。正在被各种琐事烦扰着的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回,但母亲的絮絮叨叨依旧在电话里不停,叮嘱我要注意身体。后来11月学校举办运动会,有一个小长假,我订好了票准备回家,临出发前又被工作留下来了。母亲没有再说什么,给我打了生活费,又问我想不想吃葡萄,她给我寄过来,还给我讲了小时候我有多爱吃绿葡萄,心情烦躁的我没耐心听母亲细细回忆小时候的故事,很快便挂了电话。

夜晚的风随着性子降温,一个寒颤激灵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我才意识到已然是深秋。“喜欢就多尝几个,不买也没关系。”阿伯掐了一小串递给我。绿葡萄是我最喜欢的水果,因为学校偏僻,一直寻而不得。它并不是我家乡那座小城的特产,相反其产地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新疆。正是如此,它成了我心中乡愁的代名词。

那是一个夏天,知了在树上鸣叫,阳光给大地刷了一层柏油,开足了火蒸烤。院子里却很清凉,几棵标兵似的的大树撑开了伞,把炙热都挡在了外面,轻轻地呵着气,温凉温凉的。

幼儿园没有周末和上学日之分,我便是属于“只要胆子大,天天寒暑假”的那种。午睡过后串门是我的爱好,这不,路过邻居家时刚好碰到她在喝下午茶,桌上摆着一盘葡萄和各类零食。绿油油的葡萄一颗挨一颗,晶莹透明,挤在一起凑成一幅夏日翡翠图。“咔嘣”一声脆响,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邻居看到了我这般贪吃模样,便唤我过去,随手递过来一串。葡萄在她的手上绿得让人心动,我很想要接过那串葡萄,但又害怕来自母亲的责罚。父母从小就告诉我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给的东西,为此还不少说教。我咬紧了嘴唇,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暗潮涌动。“都洗好了,不来一串啊?”邻居笑着把它塞到我的手里。我紧捏着葡萄茎,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撒腿便跑,一口气跑到顶楼,蹲在一个角落里。我知道这串葡萄的“来之不易”,也明白它的“非法性”,母亲很快就会来唤我回家吃饭,我得赶紧“销赃”。一颗两颗三颗,我像是猪八戒吞仙人果似的把葡萄从茎上扯下来就往嘴里扔,根本顾不上什么品尝。

“阿弟,回来吃饭了。”果不其然,母亲来唤我回家了。可我手上还捧着一大串葡萄,又不能让母亲知道,我一时慌了神。母亲叫了几声,没听见我的回应,便到院子里来寻我。我看见母亲在楼下着急的样子,想出声应她,可手里沉甸甸的葡萄压实了嗓子。找了遍整个大院都没看见我,母亲开始急了,跑出去附近的篮球场找我,呼喊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我此刻只想着怎样才能不被发现,口里的葡萄也失去了味道。母亲没有在篮球场找到我,只好回到家里打电话给父亲,隐约听到抽泣声,此时另一种恐惧战胜了被发现的害怕,我将那一串葡萄背着手藏在身后,胆怯地回应了母亲:“我在这里。”母亲立刻听到了我的声音,飞跑上了楼顶,看到我完好无损,便松了口气,问我为什么不应她。我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回答,这时一颗葡萄因为被挤压从茎上脱落,滚了出来。我更加着急了,手在身后背得更紧,葡萄却一颗接着一颗排着队跑出来。母亲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想要责怪却没有了力气,只是轻轻地说一声:“以后拿回家吃。”知了憋足劲地唱了起来,我余惊未消地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后面,葡萄挨个挣脱了束缚,精灵般在地上蹦跳着,你追我赶。

后来母亲像是刻意记住了我这点喜好,绿葡萄成为家里的常客,我也乐得开心。母亲常常拿这件事和我打趣,我也为葡萄滚出来的那一幕感到好笑。现在离开家乡去上大学,因为学校的位置较为偏僻,便也很少能一饱口福。我常常在电话里和母亲抱怨,她也只是哈哈一笑,给我讲讲小时候的那件事,暗示我家里买葡萄很方便。可我却始终没能听懂母亲给我讲的故事背后的用意,很少打电话给她,也很少回一趟家。

“同学,称一点不?”阿伯充满期待地看着我,脸上的皱纹堆满了岁月的礼物,刻意染黑的头发也掩盖不住鬓角的泛白。母亲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我不再犹豫,熟练地打开手机,按下“加速抢票”。走!回家去!再听一听母亲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

黄昏收起缠满思念的华裾,星光灯火点缀着淼城的清梦。桥下一辆长版大货车飞驰而过,发出火车般的汽笛声,悠长,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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