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兄台鉴:
拜启者
久未闻消息,唯愿一切康适。别后月余,殊深驰系。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分张未远,离处已遥。久绝知闻,常怀叹满。入秋顿凉,幸自摄卫。
吾入京已足月矣,喜京城之秋舒适者,想来兄亦悦也。此处与兄之处相差甚远,诸如饮食、言语、气候者也。乍到之时,初感不适,由是空气干也甚燥,且食之味甚重。京城乡人友善者也,于吾关心有加,谓食梨解秋燥也。少见多怪,平生初识京城果子,若软梨、南国梨、雪花梨、苹果梨云云。甜香水盈,食之甚佳,说来也怪,不日鼻衄止也。与人交际,不觉自带京腔,而与故人聊又以乡音易之,有趣。然,京城之民多自北方来,性情豪爽,戏笑吾等矫情之辈,譬如每日沐浴、以吸管饮之、夏日打伞、食果削皮之类。其无嘲讽之意,实为玩笑,南北差异也。于此种种,吾甚爱京城之木叶也。四季分明,秋之落叶缤纷,迷之醉之。而秋之短也转瞬即逝,一场秋雨一场寒,渐感开冬霜月已来。冷雨夜时,品茗伴读郁达夫之《故都的秋》, 沉沉入眠。
金秋十月,友人乘兴自津来,结伴登山郊游。吾寻凤凰岭,距吾舍相去六十里。凤凰岭者,素有“京城小泰山”之称,诸如“飞来石塔”“十八盘”之类,更有“天梯”,如华山之险。道中逢一儒生,亦来此游玩,邀吾等一并登山,由是同路游玩。仲秋已过,天朗气清,阳光微暖,清风拂面。一路循歌踏笑,心情舒朗,悠哉快哉!山巅之上,忽脱口一句“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浅笑。遇之儒生,生性爱游山玩水,所到之处更有草原沙漠无人岛,翻其相册与吾共享之,加之乐事趣事,吾神之向往。又谈天说地,甚是投机。夕阳西下,吾忽而黯然神伤,弥之怀兄。
除此之游,吾喜逢发小,六载未遇,今相聚于京城,吾等惊喜之余,叹人生相遇之奇。相伴游颐和园,谈及儿时种种,吾觉相去甚远,难忆起。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与兄别来一月有余,却如隔三秋。兄可曾忆离别之时,贻吾之物否?吾虽未言语,实则满心欢喜,不溢于言表。吾时而佩之以衬麻衫,每每视之,思之念之,弥惜之。吾闻兄欲将备考,不知可会劳神伤念?吾曾闻此考不易,然吾不顾兄提名否,且念兄悦否。又闻兄与同窗创拾光空间,近来新开业,祝贺之。吾亦初实习,且京城所逢之人予吾甚多,吾顾惜之。
京城确异于他城,吾感颇多。时而瞬时释然,时而如同醍醐灌顶,可意会而不可言表。而近来吾修习西方文化与哲学,其中触动,可谓震撼。自古以来,吾独修习国学,以为精粹,独一无二。今初现巨幅图画,波澜壮阔,方觉吾曾狂妄未知天高地厚,方觉愚钝无知,面朝知识之门,犹如幼童,稚气未脱。此乃习得愈深,愈发自知无知。犹一大圈,寻求愈多,自视盲区愈多。复度思忖生命云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复沉书卷,随时光循循求得。共勉。
兄仍记否,吾曾谈及故人,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吾愿其于逝水长流中淡去,犹存完整,忆时无怨,曾据,足矣。而不愿复见之,伤之怀之,支离破碎,想来伤神。历些时事,忽而了解世界之大,古来多少事,完满本稀之,何况吾等之辈所遇乎。似如近来修习古希腊罗马文化,观影《特洛伊》《俄狄浦斯王》《城市广场》,更为其悲剧之美、与命运抗争而感叹不已。
吾犹在修习,且聊止于此,乃分享初入京心得与兄,絮絮叨叨,其别无他念,勿念。与兄所聊,乃时日所聊者甚少,故尔弥珍之。
书短意长,不尽欲言。敬申寸悃,勿劳赐复。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影止 顿首
丙申年九月初七 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