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靠着窗玻璃,看着车窗外倏倏过去的风景,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因为离家越来越近了。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颠簸,回到骄阳似火的潮州市区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终于可以说声:潮州,我回来了。
第一次远离,对家乡多了一种执念和情怀,想念这里的美食,这里的街道,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这里曾经被我嫌弃的种种。
外归的潮州人,对肠粉有一种执著。我们吃不惯拉肠,吃不惯淋着酱油的广式肠粉,一回家,两三老友约着早餐,见想见的人,吃想吃的东西。我们想念那一层薄薄的肠粉皮,入口即化,裹着足量的鸡蛋和白菜,淋着一层花生酱,香飘四方,上面还撒着菜脯粒和翠绿的芫荽。这一盘肠粉,就着肠粉摊的一杯浓茶,是我唇齿间的依恋。在牌坊街的小巷里,冒着热气的蒸肠粉笼子,满座的肠粉摊,是潮州人早餐的归属,是外归学子对这一地道美食的眷恋。我穿行在这些摆着早餐摊的小巷子里,觉得这里充满了人情味,充满了它特有的魅力。灶巷、甲第巷、兴宁巷,这些巷子里,有旧祠堂的青砖黛瓦,有柴扉上的斑驳印记,有老石阶上的翠绿青苔,它们,勾勒着小城岁月的纹理。归来的我,对这些东西都有了特殊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看着壁画上的才子佳人,门楼上的雕龙画凤,想拍照,想停留,想把这些家乡的印记带走让外面的人看看。因为即将别离,我又多看了两眼牌坊街,看大夫第,看四目井,看四进士坊,秋基坊,皇命三赐······以前的我,从未注意到这一座座牌坊凝聚了这么多的历史。古之贤人,今之牌坊,家为之傲,乡为之豪。牌坊下的声声潮剧,也从未如此刻动听。之前嫌它咿咿呀呀声音嘈杂,如今想它余音绕梁久久不绝。扬琴声,二胡声,铜锣声,还有老伯老姨的潮曲声“唱出我们潮汕人保国兴家、经辛历苦、迎风击浪、至情至性的火热肝肠······”原来,离家之后,我会对这些东西如此地思念、眷恋、不舍,转身之时总忍不住地拍几张,再拍几张。
从街道回家,坐在茶几前,品一杯清茶,先苦后甘,转而微甜,外面不曾有这样的味道。一杯功夫茶,喝下去的是家乡水,品出来的是家乡情。所以,离家的我们多了一套茶具,一罐茶叶,一份对茶的执念。归家时心向着茶,离家时茶随着身。电视机里的《民生直播室》,以前嫌它播的是家长里短,邻居阿姨丢了鸡,隔壁阿伯失了鸭,可现在觉得晚饭的时候听听这些也不错。一家人坐在客厅里,陪着阿公阿嬤,看着熟悉的《食为天》、《牌坊街的故事》,就着茶和豆方,带着欢声笑语,享着归家之时的温情。
吾心安处是故乡,纵使它有万千变化,终究还是容得下我,容得下一切外归的潮人。我已归来,却仍要离开,惟愿家好,吾心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