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浪儿范柳原

2021-10-28 10:20:57

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外表放肆荒唐,其内心看似一个花花公子,更似一个寻根浪儿。

文中,我们未见其人,先闻其名。通过徐太太的描述,我们看到了一个被“捧坏了”“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的怪僻放浪的范柳原。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从“专为看人去的,倒去坐在黑影子里,什么也瞧不见”以及“明知道我们七小姐不会跳舞”,还带着白公馆一帮子小姐、夫人和先生去跳舞场,我们确实看到范先生很“怪僻”。而后,与印度女子厮混和与白流苏结婚后,“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的范柳原,似乎是个实实在在的放浪公子。

因此,让我们来看一下,范柳原为什么会行为“放肆”?范柳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海外之恋的“产物”,孤身流落英伦。不难想象范柳原在英国,吃了多少的苦,毕竟当时祖国的国力软弱,他流着弱国的血,难免受欺侮。再看范柳原在国内也不见得好过,他向白流苏表白“关于我的家乡,我做了好些梦。”大概他幻想着中国应当是如《诗经》、京戏里那样有着“中国情调”的地儿,可是实际上他说“我是多么的失望”,“我受不了这个打击,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溜”。在家庭,他是“狠吃了一些苦”,才得到了父亲遗产的继承权,“至今范家的族人还对他抱着仇视的态度”。范柳原遭受了英国、祖国和家庭三方面的抛弃——他难以融入英国,身处的祖国又不是他幻想中的“家乡”,更别说那个仇视着他的家——他是一个弃儿。

“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渐渐的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被抛弃的孤独感,或许只能靠着肉体上的温暖来安慰了,范柳原由此成了“浪儿”。“浪儿”不仅仅指他情爱上的放浪,也指他的漂泊无依。他不仅在英国、新加坡、马来等国家漂泊,还在广州、上海、香港等地辗转,却没有一处可以为家,就算是后来和白流苏在巴而顿道的房子也不是他的家。

即使范柳原是个“浪儿”,但是因为他获得的财产,仍有“无数的太太们急扯白脸的把女儿送上门来,硬要挜给他”,甚至是“勾心斗角,各显神通,大大热闹过一番”。可见,范柳原在女人这件事上是无需费心的。那么他为什么会对白流苏费尽心思?不但迂回的借徐太太之手把白流苏带到香港,还“每天伴着她到处跑,什么都玩到了,电影,广东戏,赌场,格罗士打饭店,思豪酒店,青鸟咖啡馆,印度绸缎庄,九龙的四川菜……晚上他们常常出去散步,直到深夜”。而在身体接触上“他连她的手都难得碰一碰”。范柳原还像是刚刚恋爱的少年似的说“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欢做各种傻事,甚至于乘着电车兜圈子,看一场看过了两次的电影……”    对白流苏的特殊,与范柳原在文中多次提到的“真正的(道地的)中国女人”有莫大的关系。白流苏“善于低头”,是守旧的白公馆里旧式的大家闺秀,这对于范柳原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当然仅此一点,还不足以让范柳原对她如此费尽心思。白流苏与丈夫离婚后回到娘家,在经过七八年后,其实也同范柳原一样被家庭抛弃。单看白公馆四奶奶等人对她的“明嘲暗讽”和母亲“一味的避重就轻”就可见一斑。更别说在“流苏的再嫁”和“宝络这头亲”上,“一样是两个女儿,一方面如火如荼,一方面冷冷清清”。范柳原看出了白流苏与自己都是弃儿,他能感受到这种压抑的痛楚。范柳原对于家和文化认同的追求以及在白流苏身上感受到的被压抑的痛楚,才使得他以获得白流苏的真心为目的,展开追求。

范柳原寻找的是一个精神契合的爱人。

可是,这个寻根的弃儿始终难以实现这个愿望。我们可以看到范柳原和白流苏多次沟通失败:第一次,范柳原在那堵墙边甚至是恳求白流苏“我要你懂得我”!但是,流苏是怎样的表现呢?她口中虽然安慰范柳原“我懂得,我懂得”,而她却是想到自己的美,想要用这种美来求一个“经济上的安全”;第二次,范柳原说白流苏“看上去不像这世界上的人”,“有许多小动作”“很像唱京戏”的。本意是想要说流苏身上有他追求的文化认同,而流苏却认为范柳原所说的“京戏”是“爱做作”“是耍心眼儿”;第三次,范柳原由《诗经》的“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向流苏诉说他感到“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这是他想要流苏给他一个“能排除一切外在力量,永恒的爱的承诺”,而流苏却认为这是范柳原不愿结婚的借口……

当然,范柳原和白流苏两人是有过短时间的互相理解的。在突然的战争终于停了下来,从浅水湾酒店回家的路上,他们“偶然有一句话,说了一半,对方每每就知道了下文,没有往下说的必要。”白流苏“听着那悲凉的风”,她明白了“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那个隔着棉被的拥抱和互相握住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他们得到了“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一切外在的力量消失了,两颗心之间没有了隔膜。

这个“倾城之恋”以范白二人的结合画上了句号。白流苏得到了她“经济上的安全”,范柳原似乎也完成了他的寻根——尽管范白二人的结合或许并没有完全满足范柳原所追寻的精神契合,但是战争的残酷打开了人与人之间那堵心墙,由此得以窥见彼此的内心,取得“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这也算是完美的结局了吧。

 

                       (指导老师:人文与传播学院万静)

作者/通讯员:杨雁飞 | 来源:汉语言文学 | 编辑:蒋晓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