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搬来广州的第五天。广州是一座很美的都市。
我是从学校的三水校区搬来的。学校的三水校区也很好,和我出生长大的城市很像。三水就像水,真的很温柔。大家的步子都不着急,早上风吹醒来,晚霞落日都漂亮。大家都慢悠悠。学校人工湖里还养着一群鸭子,偶尔游过来叫几声,偶尔也会不知所踪。
但是我已经离开了。我离开了三水,离开了慢悠悠的生活。快要毕业的我被挤上广州的地铁,3号线里矮小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压力。我才明白,原来,“被生活推着往前走”这句话是写实而不是抒情。
太快了,我跟不上大家的步伐。我有点恼广州。
广州的美女真的很多。三水的女孩大都不施粉黛,和湖旁边的小树林一样自然生长。广州太艳丽了。路边擦肩而过的是美女,地铁旁边站着、坐着的是陌生的美女,商场里随处可见的也是美女,广州弥漫着美女的香气。我低头看看我自己,晒得黄黑的皮肤,大肚子矮个子,和广州的美女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我恼广州,我认为广州在排挤我。
事实上,我绝对是自作多情了。广州才没空搭理我呢。广州不仅多美女,广州各种人都多。我有时候会想,广州会不会很累,每天那么多人挤在这里,就像我每顿多吃一碗饭撑着了那样难受。爬上在九楼的宿舍真的很累。早上起床刷牙,阳台里往外看是一条大马路,再远一点是比我胖的小蛮腰广州塔。太阳出来了,天还是灰蒙蒙的。广州是不是还在睡懒觉?
广州是不清晰的。舍友说可能是人太多,车子太多,废气太多,空气质量不好,所以才灰蒙蒙的。白天的广州真的好冷漠。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会在九楼的宿舍待一整天,宿舍其实很小,还住了四个人。我偶尔在室内闷久了,就爱去阳台。广州的楼都高。广州寸土寸金,楼越长越高。楼和楼离得那么近,但是楼和楼之间却不说话,大家都棱角分明,大家都不好惹。学校旁边就是工地,我看着一大片低低矮矮的厂房被挖开,轰隆轰隆变成一堆堆石头瓦片。倒塌的厂房旁边还有两三个蓝顶的铁皮房,我猜里面是没有住人的,藤曼从铁皮窗口溢出来。我看看倒塌的厂房,又看看更远一点的高楼,我问舍友:“这么高的楼,如果倒了怎么办?”舍友说我杞人忧天。
我在广州总爱出汗,广州太热了。我和朋友下楼吃饭,回来一身臭味,朋友说我走路太急了。我以为是广州太热了。在我总出汗这件事情上,我决定要和广州各自承担一半责任,广州没有表示什么反对意见。
广州也不总是闷热的。广州的雨是暴脾气的,说下就下,一点都不给犹豫的时间。广州的天很低,雨下大了,世界就全模糊了。灰白色的云飘过来,卡在广州塔的腰上,广州塔就被云擦去了中间最细那一部分,广州塔被分裂开来,上半部分就是一个不现实的空中楼阁。风和雨还要一起来。风要把晾在外边的衣服吹得疯狂摇摆,风连雨都想吹走,风像看不见的扫帚,哗啦啦地赶走一切。
广州其实很温柔。其实广州明白,广州有太多太多和我一样会感到孤单的人了。来广州几天,我终于发现,晚上的广州才是真正的广州。楼和楼之间都是灯光,大家都很热情。太阳下山了,空气也凉下来,风也是从三水吹过来的,大家一样的舒服。
夜深了,还没有找到家的心在飘荡,十点五十分的广州塔灯光轮着换颜色,字幕写着今天最后一句话:“广州塔对大家说晚安。”